第9章 初次交锋

在刑房的墙角处，摆放着一张血迹斑斑的木头桌子，桌子后面坐有一人，他头戴暗黄sè的官帽，身着暗黄sè的官服，脚下黑靴，肋下跨刀。

仔细看他的官服，胸腹处绣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飞龙，飞龙的四周绣有花团，又有麒麟、瑞兽等环绕，绣工jīng美，栩栩如生。

要知道在当时，即便贵为公侯，官服上也是不可以用龙做为图案，可以用龙做图案的，便是皇族，天子穿着的是九龙袍，象征着九五至尊，除了皇族之外，唯一能享此殊荣的就是都卫府。

都卫府的官员都是此类官服，只不过很多时候他们是秘密行动，不穿官服罢了。

把上官秀推进刑房里，魁梧大汉将他摁坐在一张黑铁椅子上，而后转身来到那名官员近前，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。

这名官员已年近四十，模样并不凶恶，反而是面白如玉，两撇鬓须下垂，三寸短髯，整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，不像武将，更像是一名文官。

等魁梧大汉在他身边耳语完，这位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微微摆了下手。魁梧大汉躬身施礼，退回到干瘦青年和美艳女郎那边，垂首站立于一旁。

“你叫上官秀？”中年人长相斯文，说起话来也是温文尔雅，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亲近感，与这座yīn森冰冷的刑房形成鲜明的反差。

上官秀吞口唾沫，小心翼翼地点点头，说道：“我……是上官秀。”

“对大人讲话要自称小人！”魁梧大汉沉声呵斥道。

斯文中年人向他摆摆手，示意他不用强调规矩。他笑呵呵地说道：“上官秀，本官问你，这件东西可是你的？”说着话，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只小布包，打开，里面是一只玉镯。

看到这只玉镯，上官秀立刻张大眼睛，这只玉镯正是他买给潘梦君的礼物，当时他还没来得急送出去，潘梦君就和他划清界限了，后来他去到酒馆喝酒，拿这只玉镯做了酒资。

没想到，现在这只玉镯竟已落到都卫府的手里，想必都卫府也正是通过这只玉镯才查找到自己的住处。

上官秀心中感叹一声厉害，都卫府还真是神通广大啊！

他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，连连点头，应道：“这……这只手镯是我的，只是，只是在前天晚上，它被我用来换酒了……”

“这么说来，前天晚上，你就在西郊的酒馆里？”

“是……是的，大人，我只是去喝酒，没干别的事，也没有犯法……”

不等他说完，魁梧大汉再次呵斥道：“大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，没问你的话你也不要多啰嗦！”

上官秀像是受惊的小兔子，身子一震，提心吊胆地看眼魁梧大汉，然后规规矩矩地闭上嘴巴。

“你的住处在上京城内。”

“是的，大人。”

“你为什么要跑到西郊去喝酒？”
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大人，我……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西郊的，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，自己就已经在西郊了，当时感觉肚子很饿，恰巧看到前面有家酒馆，我便进去吃饭了……”

“哈哈！”斯文中年人听闻他的话忍不住仰面大笑起来，摇头说道：“这可奇了，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西郊了，难道你还患了失心疯不成？”

“大人，是这样的……”上官秀把前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，包括他是怎么在帝国学院门前被潘梦君抛弃的，又是怎么受到冷柏元羞辱的，再后来又是怎么不知不觉走到西郊的。

最后，他说道：“我本是打算离开上京回贞郡老家，这个镯子也不打算留在身上，便用它换了酒菜……”

“既然你要走，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？”

“因为不甘心，我不甘心就这么一走了之，不甘心把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拱手让给别人，所以我才改变主意，决定留下来。”

“你昨天去哪了？”

“前天晚上我喝醉了，在外面睡了一宿，昨天早上我醒过来后身体很难受，在客栈里又睡了一天一宿。”

“哪一家客栈？”

“名字我忘了。”

“具体的位置你总能记得住吧！”

“能记住。”

“前天晚上在酒馆里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
“有……有两拨人在打架，而且打得很凶，都用了武器！”

“你当时在场？”

“我在。”

“为什么你不跑？”

“我喝醉了，没来得急跑，而且，而且我当时也想看看灵武高手过招是什么样子的。”

“你不怕吗？”

“怕是怕，但因为喝了酒，当时又不觉得很怕。”

“你在说谎！”

“大人，我没有说谎！”

“你之所以没有跑，因为你和叛党根本就是一伙的，你留在酒馆里，是为了帮叛党逃脱！”

“大人冤枉我了，我只修炼过灵武心法，没有修炼过灵武技能，也没学过武技，仅仅是练过心法而已，我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忙啊。如果我的灵武够好的话，我的未婚妻就不会抛弃我，我刚才也不会险些死在情敌之手了。”说到这里，上官秀的神情迅速黯然下来。

斯文中年人刚开始的问话还很缓慢，让上官秀有足够思考的时间，可是后面他的问话越来越快，简直像连珠炮似的，一句接着一句，完全不给上官秀考虑的机会。

好在上官秀的反应够快，对答如流，而且许多回答都是脱口而出，其中大部分说的也是实话。

中年人眼睛眯缝着，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上官秀，眼中射出的jīng光仿佛要把他的心思看穿似的。

过了好一会，他才收回目光，转目看向站于一旁的三名手下。魁梧大汉三人齐齐点下头，表示上官秀说得没错，看上官秀与帝国灵武学院学生的打斗，他的确不会灵武技能，也不会武技，只有一身jīng纯的修为护体，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，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出手救下他，他现在恐怕已经被人家劈成两半了。

在上官秀身上，斯文中年人没察觉出有什么问题，主要是他不像叛党，他太年轻，身份又太普通，为了个女人还能去和人拼命。中年人身子向后倚靠，话锋一转，问道：“你的老家是哪里？”

“贞郡，太平村。”

中年人没听过太平村这个地方，随口问道：“祖籍就在太平村？”

“不，我的祖籍在风郡。”

“哦？”中年人扬起眉毛，笑了，问道：“风郡的人为何要搬到贞郡去住？”

“我的先祖是武威侯上官元武……”他此话一出，让在场的众人同时一惊，斯文中年人亦是下意识地多看了他几眼。

上官秀继续说道：“只是到了先祖上官平南那一辈时，平南先祖犯了大错，惹得天子震怒，被罢官削爵，并被发配到贞郡，自那以后，我上官家就一直定居在贞郡的太平村。”

斯文中年人轻轻叹口气，说道：“原来是这样，这么说来，你还是名门之后呢。”

只要是风国人，对上官元武这个名字都不会太陌生，当年上官元吉、上官元让、上官元武、上官元彪四兄弟辅佐风王唐寅，南征北战，立下过汗马功劳无数，四兄弟都是大名鼎鼎的开国功臣。

“你说的这些我都会派人去调查的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如果你有半句假话，我的人还会再把你带回都卫府，不过那个时候，你就看不到我坐在这里和你心平气和的讲话了，迎接你的将会是烙铁，还有墙上挂着的那些各种各样的刑具！”

上官秀缩了缩脖子，小声说道：“我、我知道。”

“好了，现在，你可以走了，这段时间，你不能离开上京，一旦被我的人发现你有打算逃走的迹象，他们会把你就地处决。”说着话，中年人又拿起玉镯，在上官秀的面前晃了晃，问道：“这只镯子你还要吗？”

上官秀想都没想，立刻接道：“我要。”

就内心而言，他是不想要的，失去了就是失去了，他不想再纠结，但按照他刚才的说词，他是因为对失去潘梦君的不甘心才决定继续留在上京，那么这只有纪念性的镯子他就必须得要。

斯文中年人对他的回答很满意，微微一笑，将手中镯子向前一递，说道：“拿回去吧！”

上官秀眨眨眼睛，颤巍巍地站起身形，见两旁的人没有上前拦阻自己的意思，他方小心翼翼地走到中年人面前，伸手去接对方递来的镯子。

但他指尖马上要碰到镯子的时候，中年人捏着镯子的手指突然一松，玉镯在他指间摔落下去。

上官秀心头一惊，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，可他再想去接镯子，已然来不及了。就听啪的一声脆响，玉镯摔在地面的石砖上，瞬间碎成了好几块。

斯文中年人当然是故意把玉镯摔在地上的，他也是在试探上官秀，看他的身手到底如何。他能感觉得出来，上官秀是真想接住掉下去的镯子，只是他并没有那么快的身手罢了。

他暗叹口气，一个没有身手又不会灵武技能，只空有一身并不算高深修为的少年人，不可能杀得掉自己的三名部下，真动起手来，他恐怕连一个照面都挺不过去。

他举目看向上官秀，见他目光发直，看着碎成数段的镯子怔怔发呆，他含笑问道：“上官秀，你觉得可惜吗？”

“啊？大人……大人刚才说什么？”上官秀回过神来，不解地看向斯文中年人。

斯文中年人淡然一笑，慢悠悠地说道：“男女之事是强求不来的，该是你的，你自然会得到，不是你的，就像这只玉镯，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它。强扭的瓜不甜，能拿得起，放得下，方为大丈夫。年轻人，以后，好自为之吧！”

说着话，他站起身形，抖了抖身上的官袍，又深深看了上官秀一眼，迈步向刑房外走去。